金大班的最后一夜
2012-5-15、歌谱控、人气:(载入中...)
[舞女们走进“夜巴黎”,整个舞厅像是被注射了一针兴奋剂,顿时变得亢奋起来。客人们纷纷向金大班打招呼,金兆丽挥着皮包,远远近近地回应着。
舞客甲 金大班,你总算来啦。
金兆丽 怎么,想我啦?
舞客乙 金大班,你今天真漂亮?
金兆丽 谢谢。我哪天不漂亮了?
舞客丙 真不会说话,我们阿丽是天天漂亮,永远漂亮的。
舞客乙 对对对。
金兆丽 (赶鸭子似地)快快快,别磨牙了。
[金兆丽仰脸大笑。舞客们大呼小喊着自己熟悉的舞女的名号;舞女们群艳四散,蜻蜓点水般地与客人们周旋、调趣。
舞客丁 林妹妹……
舞客戊 明莉、小梅……
舞客己 (带着舞客庚、辛)粉牡丹、绿牡丹,我带了两位日本兄弟来捧你们姐妹俩的场,(介绍地)金枪鱼、银枪鱼,正好跟你们配对。周富瑞 “小如意”,“小如意”……
筱红美 (冷冷地)哟,你还记得我啊?你是谁,我倒一时想不起来了……
[金枪鱼、银枪鱼表情严肃地朝粉牡丹、绿牡丹鞠躬,用日语问好。
金兆丽 (看到舞池内的混乱景象)怎么啦,他们在干什么?
舞客甲 都怪你姗姗来迟,这里变成保龄球馆了。
金兆丽 是吗?那可是无照经营。(朝舞池走去)
[穆老起身,似乎要和迎面走来的金兆丽打招呼,金兆丽只注意着舞池,没看到他,与他擦肩而过,走进舞池。
童得怀 (气恼地)金大班,你们一顿饭下来,天都快亮了。客人们等不及了,看,闹得不像个舞厅了。有几位早走掉啦。
金兆丽 (笑盈盈地)哟,急什么?这不是都来了吗?小姐们孝敬我,个个争着和我喝双杯,我敢不生受她们的吗?
童得怀 (口气生硬地)你们闹酒我还管得着吗?可“夜巴黎”的生意总还得做呀?
金兆丽 (脸色顿变,煞住脚步,似笑非笑地看着童得怀)童大经理,你这一箩筐的话是顶真说的呢,还是闹着玩?哼,别怪我讲句居功的话:这些年来,夜巴黎不靠了我玉观音金兆丽这块老牌子,撑得起今天这个场面?华都的台柱小如意筱红美是谁给挖来的?华侨这对姐妹花绿牡丹粉牡丹难道又是你童大经理搬来的吗?天天来报到的这些大头里,少说些也有一半是我的老相识,人家来夜巴黎花钞票,倒是捧你童某人的场来的呢!再说,我的薪水,你们只算到昨天。今天最后一夜,我来,是人情,不来,是本分。我说句你不爱听的话:我金兆丽在上海百乐门下海的时候,只怕你童某人连舞厅的门槛还没跨过呢。舞场里的规矩,哪里用得着你这位夜巴黎的大经理来教导了?
[停顿。童得怀哑口无言。彭先生、王先生互相看看,像做错了事的小孩一样,乖乖地把舞池里的空酒瓶一个个地捡起……
童得怀 (自找台阶下地,对乐队)奏乐,奏乐。
[乐队奏起欢快的圆舞曲,众人齐舞,金兆丽拉着彭先生、王先生随便跳了两步,便撇下他们,将皮包往肩上一甩,一摇一摇地走进化妆间。
第二场
时:紧接前场。 地:夜巴黎歌舞厅化妆间。
[朱凤满腹心事地坐在一角暗自抹泪。金兆丽进来,把鳄鱼皮包往化妆台上狠狠一摔,一屁股坐到大化妆镜前。
金兆丽 他妈的,好个没见过世面的家伙!左一个夜巴黎,右一个夜巴黎。呸,说句难听的,我在上海百乐门舞厅下海的时候,姓童的怕还在穿开档裤呢,跳舞场里的规矩还轮得到他来教我?哼。
[她打开一瓶“巴黎之夜”,往头上身上先乱洒了一阵,然后对着镜子端详着自己,发起怔来。
朱 凤 (怯怯地)大姐……
金兆丽 (没理会,兀自自言自语)倒霉!眼看明天就要做老板娘了,还要受这种鸟气,唉,想我金兆丽在风月场中打了二十年的滚,才找到陈发荣这种户头,也就算我少了点能耐吧。当年在上海,不是吹牛,拜倒在我玉观音裙下的,像陈发荣那点根基的人,扳起脚趾头来还数不完呢!只怪自己当时仗着年轻,统统没有放在眼里,多走了二十年的远路,像今天这样收场,也就算不上轰轰烈烈了。
朱 凤 陈先生不好吗?
金兆丽 (苦笑一下)好,除了年纪大些,顶上无毛,出手有些抠扒,倒还是个实心人。
朱 凤 大姐,你和陈先生结婚了,秦雄怎么办?
金兆丽 (沉默了一下)什么怎么办,你还怕他讨不到老婆?(开玩笑地)要不你去找他?不错的,堂堂远洋轮大副,过几年说不定就是船长。
朱 凤 (忧郁地)大姐不要拿我开心了。
金兆丽 (注意起她来)怎么了,心事重重的样子,又想你那个在台大读书的香港侨生了?哎,今晚没见他来嘛。
朱 凤 (欲言又止地)大姐,我……
[童得怀板着脸上。
童得怀 (冲着朱凤)今天算了,下次再这样,你就不要来夜巴黎了。
金兆丽 姓童的,你懂不懂规矩?刚才当着这许多客人我给你面子,难听话还没说呢,你倒好,又跑来对舞小姐耍威风。朱凤是我手下的小姐,你有话对我说。
童得怀 金大班,你还记不记得半年前你对我讲过的话?
金兆丽 我讲过的话多了,谁知道你问哪句。
童得怀 半年前,朱凤上班不到一个礼拜,就把客人给得罪了,我当时就想请她走,请她回她的苗栗山村,仍旧当她的采茶娘去。是谁拍着胸口对我说,一个月内,朱凤红不起来,薪水由她当大班的来赔?
金兆丽 我是说过这话,怎么了,我说话没算数吗?(拉过朱凤)我在她身上确实费了一番心思,舞场里的十八般武艺也一一传授给了她,而且还百般帮她拉拢客人。她也还争气,半年下来,虽然轮不上头牌,一晚上也有十来张转台票子了。
童得怀 那她今天晚上气走客人,也是你金大班传授给她的吗?
金兆丽 (对朱凤)有这事?
朱 凤 大姐,对不起……
童得怀 (假笑着)金大班,你也不用对我耍威风,你明天就不做大班了,大家还是客客气气,好聚好散。(拂袖而去)
金兆丽 (被噎住了,转身对朱凤)怎么回事?我最后一夜了,你还让我坍台?
朱 凤 (委屈地)我今天不舒服,心情不好……
金兆丽 哟,你到这里来当千金小姐了?到这种地方来混饭吃,谁他娘的还讲什么心情,你的心情值台子钱?(稍缓和地)真不知道我是怎么教你的。
朱 凤 我知道…
金兆丽 我看你根本就不知道。(一把拉过朱凤,跳起舞来)舞小姐,不但舞要跳得好,最要紧的,要学会讨客人欢喜,你要主动点,我教过你三招:先摸摸他领子,眼光对上去;再搔搔他手心,说些甜蜜话;火候差不多了,就要大胆地贴上去,像这样,一、二三,贴;一、二三,贴……
[金兆丽拉着朱凤转起圈来。朱凤忽然一阵恶心,要呕吐。金兆丽放开朱凤,朝她腹部狠狠地打量了一眼。
朱 凤 对不起,大姐……
金兆丽 (恍然明白,冷冷地)遭毒手了?
[停顿。朱凤点点头。
金兆丽 (依然冷着脸,坐回到化妆台前,打开一个粉盒往脸上扑粉)人呢?
朱 凤 (低着头,吞吞吐吐地)……回香港去了。
金兆丽 (紧逼着)留下了东西没有?
[朱凤使劲地摇了几下头,不作声。
金兆丽 (把粉扑往台上猛一砸,冷笑